银河,你好!
你星期六就要回来了吧?那么说,只差两天了。
啊,我盼望了好久了!
你的信真好玩,你把所有的英文词都写错了。
bye-bye,fool,都不对,只有“党员”
写对了,这件事儿真有趣。
银河,我离党的要求越来越远啦。
真的,我简直成了个社会生活中的叛逆。
怎么说呢?我越来越认为,平庸的生活、为社会扮演角色,把人都榨干了。
我们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尽义务,我们自己的价值标准也是被规定了的。
做人的乐趣不是太可怜了吗?难怪有人情愿做一只疯狗呢。
最可憎的是人就此沉入一种麻木状态。
既然你要做的一切都是别人做过一千万次的,那么这事还不令人作呕吗?比方说你我是二十六岁的男女,按照社会的需要二十六岁的男女应当如何如何,于是我们照此做去,一丝不苟。
那么我们做人又有什么趣味?好像舔一只几千万人舔过的盘子,想想都令人作呕。
我现在一拿笔就想写人们的相爱——目空一切的那种相爱。
可以说这样爱是反社会的。
奥威尔说的不错,可是他的直觉有误,错到性欲上去了。
总的来说,相爱是人的“本身”
的行为,我们只能从相爱上看出人们的本色,其他的都沉入一片灰蒙蒙。
也许是因为我太低能,所以看不到。
也许有一天我会明白人需要什么,也就是撇开灰色的社会生活(倒霉的机械重复,乏味透顶的干巴巴的人的干涉),也撇开对于神圣的虔诚,人能给自己建立什么生活。
如果人到了不受限制的情境,一点也不考虑人们怎么看自己,你看看他能有多疯吧。
我猜人能做到欢乐之极,这也看人的才能大小。
出于爱,人能干出透顶美好的事情,比木木痴痴的人胜过一万倍。
我一想到你要回来就可高兴啦,我想你想的要命。
现在可该结束了,就要和你在一起了。
我好久不写小说了,要考试呢。
再说,我觉得这样危险——应当努力搞好斗批改,反对资产阶级思想。
再这样下去要成了体系了,还不该枪毙?写得又很坏,没有才能——能力退化。
全世界除了你没有一个人说好。
爱你。
小波
不写信了,等你回来和你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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